1. 天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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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乌的车架缓缓落入西边的咸池，酉时过了。

涂玉仙子从昏昏沉沉的梦中醒来，尚且没顾得上额头伤处传来的隐痛，灵台上便接到了一则仙诀——是九霄玉清宫的掌事仙官青浣姐姐，说君上传唤她。

涂玉只觉得眼前一黑，一种不好的预感“蹭”地涌上了心头。

君上是九霄玉清宫的主人，尊称是九天应启神君，在这九重天上司掌风、雨、雷、电，乃是天帝陛下亲封的五方神君之一。而涂玉不过是月宫中一个捣药的小仙，虽说她的仙籍如今还挂在九霄玉清宫，但君上从不轻易传唤她，除非……

涂玉仙子长长叹一口气，不知道君上这次又要差她去做什么事，她额上这伤只怕是没法好好静养了。

从榻上下来，头还有些晕乎乎的，照看她的仙娥姐姐正在打瞌睡，手里握着一方玄镜，嘴角带着笑意，想必是在做美梦，她只好轻手轻脚地出去，免得吵醒了人家。

从月宫出来，一路驾云来了九霄玉清宫的主殿应启殿，青浣姐姐却不在，她便自己进来了。这应启殿她熟悉得很，一百年前她刚刚飞升上九重天时，正是被安排在这座殿中做个司文的小仙，后来才被借调去了月宫。

大殿里静悄悄的，一个影子也没有，她熟门熟路想转到偏殿去等，才发现君上正坐在右殿那方他万年也不看一眼的茶台前。

这倒是有些奇了，君上什么时候不喝酒，改喝茶了？

见涂玉进来，九天应启神君将手中的茶盏放下，关切地问她：“伤可好些了？”

哼，原来君上知道她受伤了。

“回君上，好些了。”这是句实话，她头被撞那一下虽然当时晕过去了，躺了两日也好得差不多了，可是，一想到君上明明知道她受伤了竟还要差遣她，便又补了一句：“不过头还有些晕。”

她一边回答，一边微微踮起脚去瞄茶案前的君上，这样隔了一段距离，看得不是特别真切，大约还算是个仙气飘飘的尊神影子。

“头还晕？那过来坐下。”君上朝她招招手，又指了指他对面的那个蒲团。

驾云过来，确实有些晕。涂玉便依言坐到了对面，这样隔近了看，才发现君上一双眼睛微红着，带着醉意，仙袍上也有不少褶皱，显然，君上不知道又被谁灌醉了回来的。

至于茶，怕不是醒酒茶吧。

君上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，推到她面前。

“小涂玉啊……”君上突然叫了她一声，语气十分之亲切。

涂玉打了个寒颤。

接着，君上若有所思地问道：“说起来，你飞升上九重天有多少年了？”

涂玉仙子一愣，这就开始了？

这种开场呢，通常被她称之为君上套路的开始。她无奈地摇了摇头，配合地回答道：“回君上，已有一百年了。”

“竟有一百年了吗？”君上的语气恰到好处带着几分惊讶，微一停顿，又说道：“想当年呐……”

涂玉仙子坐在对面，心道：这回到底是个什么差事，您不如就直说吧。

因着有过了前面无数次的经验，她早已摸透了君上要差她办些个奇怪差事前的套路，总结起来，无非就是三步：动之以情，晓之以理，诱之以利。

眼下，正是第一步——动之以情。所谓“动之以情”，便是要她遥想当年，君上在南华山上救了她并点化于她的恩情。

彼时，她还只是一只兔子，住在一座南华山下。她有个天敌，是只凶猛无比的秃毛狐狸。她与那恶狐斗智斗勇，艰难求生。一日，她被追得走投无路，就在她即将成为狐狸口中猎物时，白衣的仙人从天而降。那秃毛狐狸在仙人面前宛如一只见了猫的老鼠，还没等仙人出手，便仓惶逃命去了。